编者按
上海外国语大学世界语言博物馆自2019年12月开馆以来,一直秉持“语汇世界,言聚全球”(Words, Worlds)的立馆理念,致力于彰显世界语言多样性,汇聚全球知识。为全面开展人文交流、科普教育和学术研究,本栏目推出“藏品博览”专题,聚焦世界语言博物馆展品,陆续推出馆藏科普系列文章,以展陈世界语言多元面貌,向全球公众讲述世界语言文字故事。
在世界文字大家庭中,绝大多数文字都是以它所记录的语言命名的;但是,今天我们将要介绍的女书却是一个例外,它的名字体现出的是使用它的社会群体。今天我们将通过馆藏珍品《君子女》走近女书、了解女书。
藏品信息及坐标:
“君子女”这一名字格外别致,它是女书主人们的自称。本馆在L区“语言与社会”展出的《君子女》以江永女书歌的形式记述了卢池珠老人的人生经历(共计83篇),此外还收录了其他95篇经典女书歌;本书扉页上用女书题写了“赠:上海外国语大学世界语言博物馆越办越好!”的字样。在同一区域展出的还有多幅女书作品,书写着上外校训及办学理念、本馆馆名、建馆理念等内容,欢迎大家来到语博馆一睹女书真容。
女书记录的是什么语言?
女书又称江永女书,仅在湖南省江永县东北部潇江两岸流行使用。江永县是多民族杂居地带,多种文化在此交汇,全县境内分布着多种不能互通的语言或方言。女书记录的语言即是江永县的潇水流域土话,简称“潇江土话”,是湘南土话的一种。
女书与汉字的关系
从结构、形体上来说,女书是借源于方块汉字的一种再生文字。女书字的外观形体特征是呈长菱形的“多”字式体式,右上高,左下低,倾斜修长、秀丽婉约。行款方向由右向左、由上至下,中间没有标点,排列十分整齐。初看女书,虽如天书,但仔细观察又会有很多熟悉的痕迹。女书仿借汉字不是照搬偏旁部件、而后组合堆砌,而是一种借鉴性的创造,积极地将汉字的形体、笔画、构件以及可取的造字法融入自己的文字系统中,力求简便易行,有良好的标音功能。
构成女书的最基本单位是笔画,它的基本笔形与汉字的差异较大,女书的基本笔形有“·”点笔形,“/”斜笔形,“)”弧笔形,“|”竖笔形和“()”圆笔形。其中,点笔形的特点是小而圆,没有其它任何变体形状;女书中没有典型的横笔形,只有斜笔形,且斜笔形可以由右上向左下倾斜或由左上向右下倾斜;弧笔形是女书中独具特色的笔形,它的起笔收笔一样粗,有多种变体;竖笔形在女书中使用频率不高;圆笔形常常作为一种区别字形的标记而出现。
与汉字类似,笔画仅是构成女书最基本的零件,本身毫无意义,只有当它们按一定位置组合成为一个结构体(部件)时才有可能表示一个音节。有的部件可以独立成字,被称为独体字;而通过几个部件间的组合形成的字被称为合体字。合体字部件之间的组合形式也非常多样,常见的有上下结构、左下右上结构、左右夹心结构、双结构、上下左右对称结构、点圈包围结构等。
(春 上下结构) (但 左下右上结构)
(悲 左右夹心) (亲 双结构)
(刻 上下左右对称结构) (卯 点圈包围结构)
学者们考察女书的基本单字,发现其中超过八成的都是借源于汉字,其借用汉字的情况大致有以下几类:
第一,借用整个字体,改方块体为斜体式。
(甲) (王)
第二,虽对汉字形体稍作变化,但仍可以看出所借汉字的原型。
(你) (英)
第三,示而可辨。尽管发生了较大变异,但仍保留所借汉字的痕迹。
(光) (听)
第四,借用或改用汉字、部件,将它们作为音符字基,孳乳造字,形成了一百三十余个字族。想对这种借用方式有更多了解?继续向下阅读吧!
女书的本质属性
文字的本质属性,是指文字与所记录的语言之间的关系,也就是文字记录语言的方式手段,如象形文字、表意文字、表音文字等。经学者们的深入研究,女书是一种单音节表音文字。
首先,从内部形体结构上看,女书字的偏旁部件基本没有表意成分和表意功能。
上述四个字分别为“王”、“在”、“用”、“难”,尽管它们有同样的部件,但在意义上却没有任何联系。这样的例子在女书中不胜枚举,我们可以得到结论:女书的造字部件不具有表意功能,女书不是表意文字。
其次,以某个字或部件为音符作为字基,形成字族,是女书造字的主要手段。
这四个字都有相同的部件,它们分别是“霜”、“通/汤”、“葬/丧/桑”、“聪/窗/仓”,每组字在发音上有相似之处。
最后,女书常用一个字符标记一串同音(近音)的词。同样是记录汉语,历史上留下的方块汉字有成千上万个,《说文解字》收录篆文9353字,1988年发布的《现代汉语通用字表》收录7000个汉字。而女书仅用1000个左右的字就可以基本完整地记录一套共有约400个音节的汉语方言,这其中的秘诀就是大量采用同音假借这一手段。
使用假借标记语言是世界古文字发展过程中的一个普遍现象,是文字由表意向表音发展的必经阶段。罗常培等学者都认为,在汉字发展的过程中,假借在前、形声在后。吉林大学古文字教研室曾经统计过,甲骨文中的假借字占比高达80%,却在即将发展为表音文字之时转向了形声造字法,强化了表意成分。女书则在“本无其字,依声托事”的假借造字阶段又向前发展了一步,不仅是个别词假借个别字的形体,而更是将一个形体作为音符字,标记一个音节,记录一串词或语素,极具经济性。
藏品信息及坐标:
女书这套独特的文字体系,除了可以从文字学的角度进行研究外,也可以从社会学等其它方面进行解读,想对女书有更全面、深入的认识可以阅读往期相关推送。
参考文献:
赵丽明,宫哲兵. 女书——一个惊人的发现. 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. 1990年
赵丽明. 女书与女书文化. 新华出版社. 1995年.
王元鹿,邓章应,朱建军,李静,李明,邱子雁. 中国文字家族. 大象出版社. 2007年.
赵丽明. 传奇女书——花蹊君子女九簪. 清华大学出版社. 2015年.
在线女书字典. https://nushuscript.org/
联合国教科文组织. 女书:追逐阳光的“眼泪之书”. https://zh.unesco.org/courier/2018-1/nu-shu-zhui-zhu-yang-guang-yan-lei-zhi-shu